南史_列传卷四十四部分译文

查阅典籍:《南史》——「南史·列传卷四十四」原文

  竟陵文宣王萧子良字云英,是齐武帝的第二个儿子。自幼聪敏。武帝在赣县任职的时候,与裴后关系不协调,派人用船送裴后回京城,已经上路了,萧子良当时年纪幼小,在厅堂前很不高兴。武帝对他说:“你怎么不读书?”萧子良说:“我娘在哪里?为什么还要读书!”武帝感到很奇异,便召裴后回到了县里。

  他在宋朝做官任邵陵王友。当时宋朝国运衰落,诸王都很弱小,所以不废除这一官职。升明三年(479),担任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封为闻喜公。宋朝元嘉年间(424~453),凡事都责成县郡去办,孝武帝以后,征求急速,因为郡县迟缓,才开始派遣台使,从此公役经常搅扰。高帝即位,萧子良陈述了这一情况,请求消除它的积弊。

  萧子良重道义、好古雅,本郡人朱百年有极高的德行,很早就死去,萧子良便赐给他的妻子米一百斛,免去一个人的赋税,供给她柴草。郡门下有虞翻的旧床,虞翻罢任回家,便把床给他送了回去。后来萧子良在西邸建了一座古斋,收集了许多古人的器具衣服布置在里边。夏禹庙里有很多人在祈祷,萧子良说:“大禹同情罪犯表彰仁人,饮食简单提倡节约,服玩果品,就足以表达诚意了。”让人们每年只献一些竹帘竹席为止。

  当时有个山阴人孔平,到萧子良那里告他嫂子买米欠钱不还。萧子良慨叹说:“从前高文通与寡妇嫂子打田地官司,内容和这不同。”便赐给米钱以偿还孔平。

  建元二年(480),穆妃去世,他辞了官,仍然担任丹阳尹,打开私人粮仓救济所属县中的贫苦人。在这以前太妃在七月去世,萧子良在八月得到了消息。在举行一周年的祭礼时,怀疑应该等待南郡王。尚书王俭提出建议,认为“礼有伦理次序,义不徒然虚设。如果远处的就不等待,近处的必须等候,这样礼数上既相违背,内心里也无可取。如果怀疑兄弟居住在一起,吉凶混杂,那么从远处回来的儿子,自然应该另外设立门庭,直到丧事办完,灵宴和祭奠,要依靠在家的人,两次周年时都进行哀悼。庶子在家,也不等待嫡子。何况太子妃是王室的正式体现,中军将军居于嫡长子的重要地位,在天朝又掌握大权,由他处理更加不应再有怀疑。我认为应该不去等待,中军在两周年祭祀后穿上朝服的时候,闻喜公只需要致哀,不接受吊慰。等到闻喜公改除丧服,兄弟也应该相聚在一起交流感情,不接待宾客”。皇上依从了他的建议。

  武帝即位,封他为竟陵郡王、南徐州刺史,加任都督。永明二年(484),担任护军将军,兼司徒。四年,晋升为车骑将军。萧子良少年就有清雅的好尚,礼遇贤才,喜爱文士,他处于很高的地位,而向往宾客,天下有才学的人都聚集到了他这里。他善于做一些很出众的事情,夏天客人到了,他就为他们摆出瓜果和饮料,标举文教。士子的文章以及朝贵的作品,都找到让他们抄写下来。

  当时皇上刚刚开始处理政务,水灾旱灾不断发生,萧子良秘密上奏,请求免除拖欠的租子。又建议放宽刑罚,停息徭役,减轻赋税。并且陈述“钱币的铸造年代久远,一般都已经残缺,江东的大钱,连十分之一也不存在了,公家所接受的钱,必须轮廓完整,于是买本一千,要加子七百,无处可以求告,棍打警告相继而来。寻找完整的来使用,也不多算,往复进行贸易,一定不会有积聚,只会让小民们常常遭受困苦。而且钱和布伴随使用,作为制度非常长久,有时听说长官要让缴纳税钱,前进就违背了旧的规定,后退则会有人投机取巧”。

  永明五年,他担任了司徒,配给仪仗二十人,侍中职务依旧。移居到鸡笼山的西邸,聚集学士抄录《五经》和百家著作,依照《皇览》的体例编成了《四部要略》一千卷。招请名僧,讲论佛法,创造经呗新声,佛教风气的兴盛,在江东前所未有。

  武帝喜欢射野鸡,萧子良上书劝谏。在这以前左卫殿中将军邯郸超曾经上书劝谏不要射野鸡,武帝因此而停止了,时间久了,邯郸超终于被杀死。永明末年,皇上将要重新去射野鸡,萧子良重又劝谏,前后所提的意见,皇上虽然没有完全采纳,他却深受宠爱。

  他又和文惠太子共同喜欢佛教,非常友爱。萧子良敬信尤其虔诚,多次在家园中营办斋戒,大批会集朝臣和众僧,甚至于送饭倒水,有时亲自去干,世人颇以为有失宰相的体统。他劝人为善,从不厌倦,由此终于有了很大的名声。

  永明八年,配给他三望车。九年,京城发大水,吴兴特别严重,萧子良开仓救济贫苦有病不能维持的人,在府第的北面设立官舍收养他们,供给衣服和药品。十年,兼尚书令、扬州刺史,本官依旧。不久解除了尚书令,任命为中书监。

  文惠太子去世,武帝到东宫检查,见到太子的服饰仪仗,很多都超过规定标准,皇上大怒,因为萧子良和太子要好,不曾向上奏明,让皇帝知道,因而皇上对他非常不满,大加斥责。

  武帝生了病,诏令萧子良带着侍卫到延寿殿侍奉服药。萧子良奏请让和尚在殿门前诵经,武帝因此在梦中见到了祥瑞花。萧子良按照佛经宣示旨意,让御府中做成铜花,插在御床的四角。他日夜守在殿内,太孙每隔一天进去参见一次。武帝病情突然加重,内外都很恐慌,百官都已经改变了服装,人们议论怀疑要立萧子良,不一会又苏醒过来,问太孙在哪里,于是召东宫的卫士都随着进宫,遗诏让萧子良辅政,明帝知尚书事。萧子良平时仁厚,对政治事务不感兴趣,便推荐明帝,诏书说:“事情不论大小,都要跟萧鸾商量。”这正是萧子良的愿望。太孙自从少年时候起,就养在萧子良的妃子袁氏那里,很受到慈爱,他在前些时候,曾经很害怕不能被立为继承人,从此深深地忌恨萧子良。武帝死后迁出了太极殿,萧子良住在中书省,皇帝让虎贲中郎将潘敞的二百武士,屯驻在太极殿西阶下面。穿上丧服以后,诸王都出去了,萧子良请求在棺材前停留,没有允许。

  萧子良被晋升职位为太傅,增加仪仗为三十人,本官依旧,解除侍中职务。隆昌元年(494),加给他特殊的礼制,可以带剑穿履上殿,入朝不用趋步,赞拜不用报名,进而都督南徐州。这年他病情很重,对身边的人说:“门外应该有异常情况。”派人去看,见淮河中的游鱼无数,都浮出水面向着城门。不久去世,年龄三十五岁。

  皇帝经常担心萧子良有异志,等他死后,非常高兴。诏令供给东园的秘密丧葬器具,穿用最高级的衮冕服装,在东府建立丧位,大鸿胪持节监护,太官早晨晚上呈送祭品。又诏令追赠他为假黄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宰,兼大将军、扬州牧,绿绶带,具备九服锡命之礼,使持节、中书监、王的职位依旧。供给他九旒鸾辂、黄屋左纛、鍂车京车、前后部羽葆、乐队,挽歌二部,勇士仪仗一百人,葬礼依照晋朝安平王的先例。起初,豫章王萧嶷葬在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在夹石。萧子良送到现场,望着祖硎山悲伤地感叹说:“北面瞻看我的叔叔,前面望着我的兄长,死后如果还有知觉的话,请把我埋葬在这里。”等他死后,便在这里埋葬了他。

  他所著的内外诗文数十卷,虽然没有文采,却有很多劝戒。萧子良死了以后,旧时的朋友都来吊丧,陆惠晓在府门遇到了袁彖,问他说:“近来事件纷纭,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融被杀,魏准破胆。路上人们议论纷纷,又说竟陵王未能安享天年,有这事吗?”回答说:“齐朝微弱,已经几年了,臂膀和柱石大臣都完了,命运所余下的,只是风流名士罢了。如果不立好君主,就无法镇守和安定四海。王融虽然是为自身打算,实际上是安定国家,遗憾的是他不能果断处理事情,以至到了这种地步。道路上的谈论,自然是虚说,但是苍生正遭受涂炭,正应当侧耳细听。”

  建武年间(494~498),旧时的官员范云上表建议为萧子良立碑,事情没有成功。

  鱼复侯萧子响字云音,是武帝的第四个儿子。豫章王萧嶷没有儿子,抚养了萧子响。后来萧嶷又有了儿子,上表留他为嫡子。武帝即位,他担任南彭城、临淮二郡太守。

  萧子响勇气力量过人,开弓有四斛的力量,多次于园池当中贴着马背在竹树下面奔驰,而身体毫无损伤。过继给萧嶷以后,车服与诸王不同,每当入朝则十分愤怒,拳打车壁,武帝知道后,让他的车服与皇子相同。

  永明六年(488),有关部门上奏萧子响应该回归本位,于是封为巴东郡王。七年,担任都督、荆州刺史。直阁将军董蛮粗壮有力,萧子响邀请他一路同行。董蛮说:“殿下癫狂如雷,怎么敢跟随您呢?”萧子响笑着说:“您敢说出这样的话,也又是一个奇癫。”皇上听到后很不高兴,说:“人名叫蛮,又怎么能够蕴藉!”于是给他改名为仲舒。对他说:“今天的仲舒,与从前的仲舒相比怎么样?”回答说:“从前的仲舒,出自私人家中,今天的仲舒,降自天帝,由此说来,胜过从前的很远了。”皇上非常称赞。

  萧子响少年时就好武,左右带刀的武士六十人,都有胆力才干,他多次在内斋杀牛设酒,和他们相聚取乐。他让人私做了锦袍绛袄,打算赏给蛮人交换器杖。长史刘寅等联名秘密上奏,皇上下令仔细检查,刘寅等人很恐惧,想隐瞒起来。萧子响听说台使来到,却不见诏书,于是便召来刘寅和司马席恭穆、咨议参军江胒、殷昙粲、中兵参军周彦、典签吴修之、王贤宗、魏景深等一齐进来,在琴台下把他们全部斩首。皇上听说非常恼怒,派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率领羽林三千人搜捕那小子。诏令说“萧子响如果束手投降,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胡谐之等人到了江津,在燕尾洲筑城。萧子响穿着白色衣服登上城头,频频地派遣信使和他们互相通话,说:“天下哪有儿子反叛的,本身并不作贼,只是有些粗疏罢了。现在我便单独乘船还朝,何必筑城被捉呢?”尹略独自回答说:“谁和你这个反叛父亲的人一块说话!”萧子响听了只是流泪。又送了牛几十头,酒二百斤,果馔三十车,尹略都给扔进了江水中。萧子响的胆力之士王冲天极其愤怒,便率领党徒渡过沙洲攻破城垒杀死了尹略,而胡谐之、茹法亮单独乘船逃掉了。

  皇上又派丹阳尹萧顺之领兵继续讨伐,萧子响当天就率领着白衣随从三十人,乘着舴艋小舟从中流开往京城。起初,萧顺之即将出发,文惠太子一向忌妒萧子响,秘密地安排他们不许萧子响回京,让他们进行完善处理。萧子响在见了萧顺之以后,打算自己申明情况,萧顺之不允许,就在射堂将他缢死。经有关部门奏请,断绝了萧子响的属籍,赐他为蛸氏。

  萧子响秘密地写了好几张信函,藏在妃子王氏的裙腰中,详细地进行申辩,说:“轻舟还朝而不得,此中苦痛很深,只请加以哀怜,不要让史书上写下齐朝有反叛父亲的儿子,父亲有害死儿子的名声。”等萧顺之回来,皇上心里非常责怪和生气。一百天的时候在华林为萧子响作斋,皇上亲自行香,对各个朝士皱着眉头。等看见了萧顺之,呜咽了好长时间,左右的人无不流泪。后来有一天出景阳山,看见有一只猿猴跳跃悲鸣,他问后面的官员:“这个猿猴是什么意思?”回答说:“猿猴的孩子前日堕崖而死,它的母亲找它找不见,所以这样。”皇上因而想起了萧子响,感叹了很久,悲不自胜。萧顺之惭愧惧怕,生了病,于是忧郁而死。这时豫章王萧嶷上表说:“已故的平民蛸子响在事业上没有建树,沦落无为,一时泄愤,陷入凶德,身死草野,未作血祭。只是伏罪受戮,迷途知返,回顾以往,令人伤心。在下希望陛下大发慈悲,让他归葬祖坟,这样不仅能让他的骸骨得到恩惠,而且也使天下人士归向仁德。”皇上没有批准,把他贬为鱼腹侯。

  齐武帝诸子 文惠诸子 明帝诸子

  武帝二十三男:穆皇后生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子良,张 淑妃生庐陵王子卿、鱼复侯子响,周淑仪生安陆王子敬、建安 王子真,阮淑媛生晋安王子懋、衡阳王子峻,王淑仪生随郡王 子隆,蔡婕妤生西阳王子明,乐容华生南海王子罕,傅充华生 巴陵王子伦,谢昭仪生邵陵王子贞,江淑仪生临贺王子岳,庾 昭容生西阳王子文,荀昭华生南康王子琳,顔婕妤生永阳王子 瑉,宫人谢生湘东王子建,何充华生南郡王子夏。第六、第十 二、第十五、第二十二皇子早亡;子瑉继衡阳元王后。

  文惠皇太子长懋,字云乔,小字白泽,武帝长子也。武帝 年未弱冠而生太子,姿容丰美,爲高帝所爱。宋元徽末,除秘 书郎,不拜,板辅国将军,迁晋熙王抚军主簿。事甯,武帝遣 太子还都。高帝方创霸业,心存嫡嗣,谓太子曰:“汝还,吾 事办矣。”处之府东斋,令通文武宾客。谓荀伯玉曰:“我出 行日,城中军悉受长懋节度。我虽不行,内外直防及诸门甲兵, 悉令长懋时时履行。”

  转秘书丞,以与宣帝讳同,不就。历中书、黄门侍郎。升 明三年,高帝将受禅,以襄阳兵马重镇,不欲处他族,出太子 爲雍州刺史,加都督、北中郎将、甯蛮校尉。建元元年,封南 郡王,江左嫡皇孙封王,始自此也。

  先是,梁州刺史范柏年颇着威名,沈攸之事起,候望形势, 事平,朝廷遣王玄邈代之。玄邈已至,柏年迟回魏兴不肯下, 太子虑其爲变,乃遣说之,许啓爲府长史。及至襄阳,因执诛 之。

  二年,征爲侍中、中军将军,置府,镇石头。穆妃薨,成 服日,车驾出临丧,朝议疑太子应出门迎 。左仆射王俭曰 : “寻礼记服问:‘君所主夫人、妻、太子嫡妇。’言国君爲此三 人爲主丧也。今銮舆临降,自以主丧而至,虽因事抚慰,义不 在吊,南郡以下不应出门奉迎。但尊极所临,礼有变革,权去 杖絰,移立户外,足表情敬,无烦止哭。皇太子既一宫之主, 自应以车驾幸宫,依常奉候。既当成服之日,吉凶不相干,宜 以衰帻行事,望拜止哭,率由旧章。尊驾不以临吊,奉迎则惟 常体,求之情礼,如爲可安。”又其年九月有闰,小祥疑应计 闰。俭又议,以爲“三百六旬,尚书明义,文公纳币,春秋致 讥。故先儒期丧,岁数没闰,大功以下,月数数闰。所以吴商 云:‘含闰以正期,允协情理。’没闰之理,固在言先”。并从之。

  武帝即位,爲皇太子。初高帝好左氏春秋,太子承旨讽诵, 以爲口实。及正位东储,善立名尚,解声律,工射,饮酒至数 斗,而未尝举杯。从容有风仪,音韵和辩,引接朝士,人人自 以爲得意。文武士多所招集,会稽虞炎、济阳范岫、汝南周顒、 陈郡袁廓,并以学行才能,应对左右。而武人略阳垣历生、襄 阳蔡道贵,拳勇秀出,当时以比关羽、张飞。其馀安定梁天惠、 平原刘孝庆、河东王世兴、赵郡李居士、襄阳黄嗣祖、鱼文、 康绚之徒,并爲后来名将。

  永明三年,于崇正殿讲孝经,少傅王俭令太子仆周顒撰爲 义疏。五年冬,太子临国学,亲临策试诸生,于坐问少傅王俭 曲礼云“无不敬”义,俭及竟陵王子良等各有酬答。太子又以 此义问诸学生,谢几卿等一十人,并以笔对。太子问王俭 : “周易干卦本施天位,而说卦云‘帝出乎震’,震本非天义, 岂当相主?”俭曰:“干健震动,天以运爲德,故言‘帝出乎震” 俭又谘太子孝经“仲尼居曾子侍”义,临川王映谘“孝爲德本” 义,太子并应机酬答,甚有条贯。

  明年,上将讯丹阳所领囚及南北二百里内狱,诏太子于玄 圃园宣猷堂录三署囚,原宥各有差。上晚年好游宴,尚书曹事, 亦分送太子省视。

  太子与竟陵王子良俱好释氏,立六疾馆以养穷人。而性颇 奢丽,宫内殿堂,皆雕饰精绮,过于上宫。开拓玄圃园与台城 北堑等,其中起出土山池阁楼观塔宇,穷奇极丽,费以千万。 多聚异石,妙极山水。虑上宫中望见,乃旁列修竹,外施高鄣。 造游墙数百间,施诸机巧,宜须鄣蔽,须臾成立,若应毁撤, 应手迁徙。制珍玩之物,织孔雀毛爲裘,光采金翠,过于雉头 远矣。以晋明帝爲太子时立西池,乃啓武帝引前例,求于东田 起小苑,上许之。

  永明中,二宫兵力全实,太子使宫中将吏更番筑役,营城 包巷,制度之盛,观者倾都。上性虽严,太子所爲,无敢啓者。 后上幸豫章王宅,还过太子东田,见其弥亘华远,壮丽极目, 于是大怒,收监作主帅,太子惧,皆藏之,由是见责。

  太子素疾,体又过壮,常在宫内,简于遨游,玩弄羽仪, 多所僭拟。虽咫尺宫禁,而上终不知。又使徐文景造辇及乘舆 御物虎贲云罕之属,上尝幸东宫,匆匆不暇藏辇,文景乃以佛 像内辇中,故上不疑。文景父陶仁时爲给事中,谓文景曰 : “终当灭门,政当扫墓待丧耳。”及移家避之。其后文景竟赐 死,陶仁遂不哭,时人以爲有古人风。

  十年,豫章王嶷薨,太子见上友于既至,造碑文奏之,未 及镌勒。十一年春正月,太子有疾,上自临视,有忧色。疾笃, 上表告辞,薨于东宫崇明殿,时年三十六。

  太子年始过立,久在储宫,得参政事,内外百司私咸谓旦 暮继体,及薨,朝野惊惋焉。上幸东宫,临哭尽哀,诏敛以衮 冕之服,諡曰文惠,葬崇安陵。有司奏御服期,朝臣齐衰三月, 南郡国臣齐衰期,临汝、曲江国臣并不服,六宫不从服。

  武帝履行东宫,见太子服玩过制,大怒,敕有司随事毁除, 以东田殿堂处爲崇虚馆 。郁林立,追尊爲文帝,庙称世宗。

  初,太子恶明帝,密谓竟陵王子良曰:“我意色中殊不悦 此人,当由其福德薄所致。”子良便苦救解,后明帝立,果大 相诛害。

  竟陵文宣王子良字云英,武帝第二子也。幼聪敏。武帝爲 赣县时,与裴后不谐,遣人船送后还都,已登路,子良时年小, 在庭前不悦。帝谓曰:“汝何不读书?”子良曰:“娘今何处? 何用读书。”帝异之,即召后还县。

  仕宋爲邵陵王友。时宋道衰谢,诸王微弱,故不废此官。 升明三年,爲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封闻喜公。宋元嘉中,凡 事皆责成郡县,孝武后,徵求急速,以郡县迟缓,始遣台使, 自此公役劳扰。高帝践阼,子良陈之,请息其弊。

  子良敦义爱古,郡人朱百年有至行,先卒,赐其妻米百斛, 蠲一人,给其薪苏。郡合下有虞翻旧床,罢任还,乃致以归。 后于西邸起古斋,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夏禹庙盛有祷祀,子 良曰:“禹泣辜表仁,菲食旌约,服玩果粽,足以致诚。”使 岁献扇簟而已。

  时有山阴人孔平诣子良讼嫂市米负钱不还 。子良叹曰 : “昔高文通与寡嫂讼田,义异于此。”乃赐米钱以偿平。

  建元二年,穆妃薨,去官,仍爲丹阳尹,开私仓振属县贫 人。先是太妃以七月薨,子良以八月奉凶问。及小祥,疑南郡 王应相待。尚书左仆射王俭议以爲“礼有伦序,义无徒设。如 令远则不待,近必相须,礼例既乖,即心无取。若疑兄弟同居, 吉凶舛杂,则远还之子,自应开立别门,以终丧事,灵筵祭奠, 随在家之人,再期而毁。庶子在家,亦不待嫡。而况储妃正体 王室,中军长嫡之重,天朝又行权制,进退弥复非疑。谓应不 相待,中军祥缟之日,闻喜致哀而已,不受吊慰。至闻喜变除, 昆弟亦宜相就写情,不对客”。从之。

  武帝即位,封竟陵郡王、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永明二年, 爲护军将军,兼司徒。四年,进号车骑将军。子良少有清尚, 礼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倾意宾客,天下才学皆游集焉。善立 胜事,夏月客至,爲设瓜饮及甘果,着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 贵辞翰,皆发教撰录。

  是时上新视政,水旱不时,子良密啓请原除逋租。又陈宽 刑息役,轻赋省徭。并陈“泉铸岁远,类多翦凿,江东大钱, 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须轮郭完全,遂买本一千,加子七百, 求请无地,捶革相继。寻完者爲用,既不兼两,回复迁贸,会 非委积,徒令小人每婴困苦。且钱布相半,爲制永久,或闻长 宰须令输直,进违旧科,退容奸利”。

  五年,正位司徒,给班剑二十人,侍中如故。移居鸡笼山 西邸,集学士抄五经百家,依皇览例爲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 僧,讲论佛法,造经呗新声,道俗之盛,江左未有。

  武帝好射雉,子良啓谏。先是左卫殿中将军邯郸超上书谏 射雉,武帝爲止,久之,超竟被诛。永明末,上将复射雉,子 良复谏,前后所陈,上虽不尽纳,而深见宠爱。

  又与文惠太子同好释氏,甚相友悌。子良敬信尤笃,数于 邸园营斋戒,大集朝臣衆僧,至赋食行水,或躬亲其事,世颇 以爲失宰相体。劝人爲善,未尝厌倦,以此终致盛名。

  八年,给三望车。九年,都下大水,吴兴偏剧,子良开仓 振救贫病不能立者,于第北立廨收养,给衣及药。十年,领尚 书令、扬州刺史,本官如故。寻解尚书令,加中书监。

  文惠太子薨,武帝检行东宫,见太子服御羽仪,多过制度, 上大怒,以子良与太子善,不啓闻,颇加嫌责。

  武帝不豫,诏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医药。子良啓进沙门于 殿户前诵经,武帝爲感梦见优昙钵花。子良案佛经宣旨,使御 府以铜爲花,插御床四角。日夜在殿内,太孙间日入参。武帝 暴渐,内外惶惧,百僚皆已变服,物议疑立子良。俄顷而苏, 问太孙所在,因召东宫器甲皆入,遗诏使子良辅政,明帝知尚 书事。子良素仁厚,不乐时务,乃推明帝。诏云:“事无大小, 悉与鸾参怀”,子良所志也。太孙少养于子良妃袁氏,甚着慈 爱,既惧前不得立,自此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极殿,子良居中 书省,帝使虎贲中郎将潘敞二百人仗,屯太极西阶之下。成服 后,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许。

  进位太傅,增班剑爲三十人,本官如故,解侍中。隆昌元 年,加殊礼,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进督南徐州。 其年疾笃,谓左右曰:“门外应有异。”遣人视,见淮中鱼无 算,皆浮出水上向城门。寻薨,年三十五。

  帝常虑子良异志,及薨,甚悦。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敛以 衮冕之服,东府施丧位,大鸿胪持节监护,太官朝夕送祭。又 诏追崇假黄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宰、领大将军、扬 州牧,绿綟绶,备九服锡命之礼,使持节、中书监、王如故。 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轀輬车、前后部羽葆、鼓吹,挽歌二 部,虎贲班剑百人,葬礼依晋安平王孚故事。初,豫章王嶷葬 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夹石。子良临送,望祖硎山悲感叹曰 : “北瞻吾叔,前望吾兄,死而有知,请葬兹地。”及薨,遂葬 焉。

  所着内外文笔数十卷,虽无文采,多是劝戒。 子良既亡,故人皆来奔赴,陆惠晓于邸门逢袁彖,问之曰: “近者云云,定复何谓?王融见杀,而魏准破胆。道路籍籍, 又云竟陵不永天年,有之乎?”答曰:“齐氏微弱,已数年矣, 爪牙柱石之臣都尽,命之所馀,政风流名士耳。若不立长君, 无以镇安四海。王融虽爲身计,实安社稷,恨其不能断事,以 至于此。道路之谈,自爲虚说耳,苍生方涂炭矣,政当沥耳听 之。” 建武中,故吏范云上表爲子良立碑,事不行。子昭胄嗣。

  昭胄字景胤,泛涉书史,有父风,位太常。以封境边魏, 永元元年,改封巴陵王。

  先是,王敬则事起,南康侯子恪在吴郡,明帝虑有同异, 召诸王侯入宫,晋安王宝义及江陵公宝览住中书省,高、武诸 孙住西省,敕人各两左右自随,过此依军法;孩抱者乳母随入。 其夜并将加害,赖子恪至乃免。自建武以来,高、武王侯,居 常震怖,朝不保夕,至是尤甚。

  及陈显达起事,王侯复入宫,昭胄惩往时之惧,与弟永新 侯昭颖逃奔江西,变形爲道人。崔慧景举兵,昭胄兄弟出投之。 慧景败,昭胄兄弟首出投台军主胡松,各以王侯还第,不自安, 谋爲身计。子良故防合桑偃爲梅虫儿军副,结前巴西太守萧寅, 谋立昭胄。昭胄许事克用寅爲尚书左仆射、护军,以寅有部曲, 大事皆委之。时胡松领军在新亭,寅遣人说之,松许诺。又张 欣泰尝爲雍州,亦有部曲,昭胄又遣房天宝以谋告之,欣泰闻 命回应。萧寅左右华永达知其谋,以告御刀朱光尚。光尚挟左 道以惑东昏,因谓东昏曰:“昨见蒋王,云巴陵王在外结党欲 反,须官出行,仍从万春门入,事不可量。”时东昏日游走, 闻此说大惧,不复出四十馀日。偃等议募健儿百余人,从万春 门入,突取之。昭胄以爲不可。偃同党王山沙虑事久无成,以 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杀山沙于路。吏于麝幐中得其事迹, 昭胄兄弟与同党皆伏诛。

  梁受禅,降封昭胄子同爲监利侯。

  同弟贲字文奂,形不满六尺,神识耿介。幼好学,有文才, 能书善画,于扇上图山水,咫尺之内,便觉万里爲遥。矜慎不 传,自娱而已。好着述,尝着西京杂记六十卷。起家湘东王法 曹参军,得一府欢心。及乱,王爲檄,贲读至“偃师南望,无 复储胥露寒,河阳北临,或有穹庐毡帐”,乃曰:“圣制此句, 非爲过似,如体目朝廷,非关序贼。”王闻之大怒,收付狱, 遂以饿终。又追戮贲尸,乃着怀旧传以谤之,极言诬毁。

  庐陵王子卿字云长,武帝第三子也。建元元年,封临汝县 公。武帝即位,爲郢州刺史,加都督。子卿诸子中无德,又与 鱼复侯子响同生,故无宠。徙都督、荆州刺史。始兴王爲益州, 子卿解督。

  子卿在镇,营造服饰,多违制度,作玳瑁乘具。诏责之, 令速送都;又作银镫、金薄裹箭脚,亦便速坏去。凡诸服章, 自今不啓专辄作者,当得痛杖。又曰:“汝比令读学,今年转 成长,学既勿就,得敕如风过耳,使吾失气。”

  永明十年,爲都督、南豫州刺史。之镇,道中戏部伍爲水 军,上闻大怒,杀其典签。遣宜都王铿代之。子卿还第,至崩 不与相见。

  隆昌元年,爲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置兵佐。鄱阳王锵 见害,以子卿代爲司徒。所居屋梁柱际血出溜于地,旬日而见 杀。

  鱼复侯子响字云音,武帝第四子也。豫章王嶷无子,养子 响。后嶷有子,表留爲嫡。武帝即位,爲南彭城、临淮二郡太 守。

  子响勇力绝人,开弓四斛力,数在园池中帖骑驰走竹树下, 身无亏伤。既出继,车服异诸王,每入朝辄忿,拳打车壁,武 帝知之,令车服与皇子同。

  永明六年,有司奏子响宜还本,乃封巴东郡王。七年,爲 都督、荆州刺史。直合将军董蛮粗有气力,子响要与同行。蛮 曰:“殿下癫如雷,敢相随邪?”子响笑曰:“君敢出此语, 亦复奇癫。”上闻而不悦,曰:“人名蛮,复何容得蕴藉。” 乃改名爲仲舒。谓曰:“今日仲舒,何如昔日仲舒?”答曰: “昔日仲舒,出自私庭,今日仲舒,降自天帝,以此言之,胜 昔远矣。”上称善。

  子响少好武,带仗左右六十人,皆有胆干,数在内斋杀牛 置酒,与之聚乐。令私作锦袍绛袄,欲饷蛮交易器仗。长史刘 寅等连名密啓,上敕精检,寅等惧,欲秘之。子响闻台使至, 不见敕,乃召寅及司马席恭穆、谘议参军江悆、殷昙粲、中兵 参军周彦、典签吴修之、王贤宗、魏景深等俱入,于琴台下并 斩之。上闻之怒,遣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 法亮领羽林三千人检捕群小。敕“子响若束手自归,可全其性 命”。 谐之等至江津,筑城燕尾洲。子响白服登城,频遣信与相 闻,曰:“天下岂有儿反,身不作贼,直是粗疏。今便单舸还 阙,何筑城见捉邪?”尹略独答曰:“谁将汝反父人共语。” 子响闻之唯洒泣。又送牛数十头,酒二百石,果馔三十舆,略 弃之江流。子响胆力之士王冲天不胜忿,乃率党度洲攻垒斩略, 而谐之、法亮单艇奔逸。

  上又遣丹阳尹萧顺之领兵继之,子响即日将白衣左右三十 人,乘舴艋中流下都。初,顺之将发,文惠太子素忌子响,密 遣不许还,令便爲之所。子响及见顺之,欲自申明,顺之不许, 于射堂缢之。有司奏绝子响属籍,赐爲蛸氏。

  子响密作啓数纸,藏妃王氏裙腰中,具自申明,云:“轻 舫还阙不得,此苦之深,唯愿矜怜,无使竹帛齐有反父之子, 父有害子之名。”及顺之还,上心甚怪恨。百日于华林爲子响 作斋,上自行香,对诸朝士嚬蹙。及见顺之,呜咽移时,左右 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阳山,见一沐透掷悲鸣,问后堂丞:“此 沐何意?”答曰:“沐子前日堕崖致死,其母求之不见,故尔。” 上因忆子响,歔欷良久,不自胜。顺之惭惧,感病,遂以忧 卒。于是豫章王嶷上表曰:“故庶人蛸子响识怀靡树,见沦不 逞,肆愤一朝,取陷凶德,身膏草野,未云塞衅。但归罪司戮, 迷而知返,抚事惟往,载伤心目。伏愿一下天矜,使得旋窆馀 麓,岂伊穷骸被德,实且天下归仁。”上不许,贬爲鱼复侯。

  安陆王子敬字云端,武帝第五子也。初封应城县公。先是 子敬所生早亡,帝命贵妃范氏母养之,及范氏薨,而子及妇服 制,礼无明文。永明中,尚书令王俭议:“孙爲慈孙,妇爲慈 妇,姑爲慈姑,宜制期年服。”从之。十年,位散骑常侍、抚 军将军、丹阳尹。十一年,加车骑将军。隆昌元年,迁都督、 南兖州刺史。延兴元年,加侍中。明帝除诸蕃王,遣中护军王 玄邈征九江,王广之袭杀子敬。

  初,子敬爲武帝所留心,帝不豫,有意立子敬爲太子,代 太孙。子敬与太孙俱入参毕同出,武帝目送子敬良久,曰 : “阿五钝。”由此代换之意乃息。

  晋安王子懋字云昌,武帝第七子也。诸子中最爲清恬,有 意思,廉让好学。年七岁时,母阮淑媛尝病危笃,请僧行道。 有献莲华供佛者,衆僧以铜罂盛水渍其茎,欲华不萎。子懋流 涕礼佛曰:“若使阿姨因此和胜,愿诸佛令华竟斋不萎。”七 日斋毕,华更鲜红,视罂中稍有根须,当世称其孝感。

  永明五年,爲南兖州刺史、监五州军事。六年,徙监湘州 刺史。八年,撰春秋例苑三十卷,奏之,武帝敕付秘阁。十一 年,爲都督、雍州刺史,给鼓吹一部。豫章王丧服未毕,上以 边州须威望,许得奏之。啓求所好书,武帝曰:“知汝常以书 读在心,足爲深欣。”赐以杜预手所定左传及古今善言。

  隆昌元年,爲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敕留西楚部曲助镇 襄阳,单将白直侠毂自随。陈显达时屯襄阳,入别,子懋谓之 曰:“朝廷命身单身而反,身是天王,岂可过尔轻率。今欲将 二三千人自随,公意何如?”显达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便 是大违敕旨。”显达因辞出便发去。子懋计未立,还镇寻阳。

  延兴元年,加侍中。闻鄱阳、随郡二王见杀,欲起兵赴难, 与参军周英、防合陆超之议:“传檄荆、郢,入讨君侧,事成 则宗庙获安,不成犹爲义鬼。”防合董僧慧攘袂曰:“此州虽 小,孝武亦尝用之,今以勤王之师,横长江,指北阙,以请郁 林之过,谁能对之。”于是部分兵将,入匡社稷。

  母阮在都,遣书欲密迎上,阮报同産弟于瑶之爲计。瑶之 驰告明帝,于是纂严,遣中护军王玄邈、平西将军王广之南北 讨,使军主裴叔业与瑶之先袭寻阳,声云爲郢府司马。子懋知 之,遣三百人守盆城。叔业泝流直上,袭盆城。子懋先已具船 于稽亭渚,闻叔业得盆城,乃据州自卫。

  子懋部曲多雍土人,皆踊跃愿奋,叔业畏之,遣于瑶之说 子懋曰:“今还都,必无过忧,政当作散官,不失富贵也。”

  子懋既不出兵攻叔业,衆情稍沮。中兵参军于琳之,瑶之 兄也,说子懋重赂叔业。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说叔业请取子 懋。叔业遣军主徐玄庆将四百人随琳之入城,僚佐皆奔散,唯 周英及外兵参军王皎更移入城内。子懋闻之叹曰:“不意吾府 有义士二人。”琳之从二百人仗自入斋,子懋笑谓之曰:“不 意渭阳,翻成枭镜。”琳之以袖障面,使人害之。故人惧罪无 敢至者,唯英、皎、僧慧号哭尽哀,爲之丧殡。

  董僧慧,丹阳姑孰人,出自寒微而慷慨有节义。好读书, 甚骁果,能反手于背弯五斛弓,当世莫有能者。玄邈知其豫子 懋之谋,执之。僧慧曰:“晋安举义兵,仆实豫议 。古人云 ‘非死之难,得死之难’。仆得爲主人死,不恨矣。愿至主人大 敛毕,退就汤镬,虽死犹生。”玄邈义而许之。还具白明帝, 乃配东冶。言及九江时事,辄悲不自胜。子懋子昭基,九岁, 以方二寸绢爲书,参其消息,并遗钱五百,以金假人,崎岖得 至。僧慧睹书,对钱曰:“此郎君书也。”悲恸而卒。

  陆超之,吴人,以清静雅爲子懋所知。子懋既败,于琳之 劝其逃亡。答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惧。吾若逃亡,非唯孤 晋安之眷,亦恐田横客笑人。”玄邈等以其义,欲囚将还都, 而超之亦端坐待命。超之门生姓周者,谓杀超之当得赏,乃伺 超之坐,自后斩之,头坠而身不僵。玄邈嘉其节,厚爲殡敛。 周又助举棺,未出户,棺坠,政压其头折颈即死。闻之者莫不 以爲有天道焉。

  随郡王子隆字云兴,武帝第八子也。性和美,有文才。娶 尚书令王俭女爲妃。武帝以子隆能属文,谓俭曰:“我家东阿 也。”

  永明八年,爲都督、荆州刺史。隆昌元年,爲侍中、抚军 将军,领兵置佐。延兴元年,转中军大将军,侍中如故。

  子隆年二十一,而体过充壮,常使徐嗣伯合芦茹丸以服自 销损,犹无益。明帝辅政,谋害诸王,武帝诸子中子隆最以才 貌见惮,故与鄱阳王锵同夜先见杀。文集行于世。

  建安王子真字云仙,武帝第九子也。永明七年,累迁郢州 刺史,加都督。隆昌元年,爲散骑常侍、护军将军。

  延兴元年,明帝遣裴叔业就典签柯令孙杀之,子真走入床 下,令孙手牵出之,叩头乞爲奴赎死,不从,见害,年十九。 西阳王子明字云光,武帝第十子也。永明元年,封武昌王。 三年,失国玺,改封西阳。十年,爲会稽太守,督五郡军事。 子明风姿明净,士女观者,咸嗟叹之。建武元年,爲抚军 将军,领兵置佐。二年,诛萧谌,子明及弟子罕、子贞同谌谋 见害,年十七。

  南海王子罕字云华,武帝第十一子也,颇有学。母乐容华 有宠,故武帝留心。

  母尝寝疾,子罕昼夜祈祷。于时以竹爲灯缵照夜,此缵宿 昔枝叶大茂,母病亦愈,咸以爲孝感所致。主簿刘鬷及侍读贺 子乔爲之赋颂,当时以爲美谈。建武元年,位护军将军。二年, 见杀,年十七。

  巴陵王子伦字云宗,武帝第十三子也。永明十年,爲北中 郎将、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郁林即位,以南彭城禄力优厚, 夺子伦与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更以南兰陵代之。

  延兴元年,明帝遣中书舍人茹法亮杀子伦,子伦时镇琅邪 城,有守兵,子伦英果,明帝恐不即罪,以问典签华伯茂。伯 茂曰:“公若遣兵取之,恐不即可办,若委伯茂,一小吏力耳。” 既而伯茂手自执鸩逼之,左右莫敢动者 。子伦正衣冠,出受 诏,谓法亮曰:“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昔高皇帝残灭刘氏; 今日之事,理数固然。”举酒谓法亮曰:“君是身家旧人,今 衔此命,当由事不获已。此酒差非劝酬之爵。”因仰之而死, 时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先是高帝、武帝爲诸王置典签帅,一方之事,悉以委之。 每至觐接,辄留心顾问,刺史行事之美恶,系于典签之口,莫 不折节推奉,恒虑弗及,于是威行州部,权重蕃君。武陵王晔 爲江州,性烈直不可忤,典签赵渥之曰:“今出都易刺史。” 及见武帝相诬,晔遂免还。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暂游东堂, 典签姜秀不许而止。还泣谓母曰:“儿欲移五步亦不得,与囚 何异。”秀后辄取子罕屐伞饮器等供其儿昏,武帝知之,鞭二 百,系尚方,然而擅命不改。邵陵王子贞尝求熊白,厨人答典 签不在,不敢与。西阳王子明欲送书参侍读鲍僎病,典签吴修 之不许,曰:“应谘行事。”乃止。言行举动,不得自专,征 衣求食,必须谘访。

  永明中,巴东王子响杀行事刘寅等,武帝闻之,谓群臣曰: “子响遂反。”戴僧静大言曰:“诸王都自应反,岂唯巴东。” 武帝问其故,答曰:“天王无罪,而一时被囚,取一挺藕,一 杯浆,皆谘签帅,不在则竟日忍渴。诸州唯闻有签帅,不闻有 刺史。”

  竟陵王子良尝问衆曰:“士大夫何意诣签帅 ?”参军范 云答曰:“诣长史以下皆无益,诣签帅便有倍本之价,不诣谓 何!”子良有愧色。

  及明帝诛异己者,诸王见害,悉典签所杀,竟无一人相抗。 孔珪闻之流涕曰:“齐之衡阳、江夏最有意,而复害之。若不 立签帅,故当不至于此。”

  邵陵王子贞字云松,武帝第十四子也。建武二年见诛,年 十五。 临贺王子岳字云峤,武帝第十六子也。明帝诛武帝诸子, 唯子岳及弟六人在后,时呼爲“七王”。朔望入朝,上还后宫, 辄叹息曰:“我及司徒诸儿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长大。” 永泰元年,上疾甚,绝而复苏,于是诛子岳等。

  延兴、建武中,凡三诛诸王,每一行事,明帝辄先烧香, 呜咽涕泣,衆以此辄知其夜当杀戮也。子岳死时年十四。

  西阳王子文字云儒,武帝第十七子也。永明七年,封蜀郡 王,建武中,改封西阳。永泰元年见杀,年十四。 衡阳王子峻字云嵩,武帝第十八子也。永明七年,封广汉 郡王,建武中改封。永泰元年见杀,年十四。

  南康王子琳字云璋,武帝第十九子也。母荀昭华盛宠,后 宫才人位登采女者,依例旧赐玉凤凰,荀时始爲采女,得玉凤 凰投地曰:“我不能例受此。”武帝乃拜爲昭华。

  子琳以母宠故最见爱。太尉王俭因请昏,武帝悦而许之。 群臣奉宝物名好尽直数百金,武帝爲之报答亦如此。及应封, 而好郡已尽,乃以宣城封之。既而以宣城属扬州,不欲爲王国, 改封南康公褚蓁爲巴东公,以南康爲王国封子琳。永泰元年见 杀,年十四。

  湘东王子建字云立,武帝第二十一子也。母谢无宠,武帝 度爲尼。明帝即位,使还母子建。永泰元年见杀,年十三。

  南郡王子夏字云广,武帝第二十三子也。上春秋高,子夏 最幼,宠爱过诸子。初,武帝梦金翅鸟下殿庭,搏食小龙无数, 乃飞上天。及明帝初,其梦方验。永泰元年,子夏诛,年七岁。

  文惠太子四男:安皇后生废帝郁林王昭业,宫人许氏生废 帝海陵恭王昭文,陈氏生巴陵王昭秀,褚氏生桂阳王昭粲。

  巴陵王昭秀字怀尚,太子第三子也。郁林即位,封临海郡 王。隆昌元年,爲都督、荆州刺史。延兴元年,征爲车骑将军。 明帝建武二年,改封巴陵王。永泰元年见杀,年十六。

  桂阳王昭粲,太子第四子也。郁林立,封永嘉郡王。延兴 元年,出爲荆州刺史,加都督。建武二年,改封桂阳王。四年, 爲太常。永泰元年见杀,年八岁。

  明帝十一男:敬皇后生废帝东昏侯宝卷、江夏王宝玄、鄱 阳王宝寅、和帝,殷贵嫔生巴陵隐王宝义、晋熙王宝嵩,袁贵 妃生庐陵王宝源,管淑妃生邵陵王宝修,许淑媛生桂阳王宝贞。 馀皆早夭。

  巴陵隐王宝义字智勇,明帝长子也,本名明基。建武元年, 封晋安郡王。

  宝义少有废疾,不堪出人间,止加除授,爲都督、扬州刺 史,仍以始安王遥光代之。转爲右将军,领兵置佐,镇石头。 二年,爲南徐州刺史,加都督。东昏即位,进征北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给扶。永元元年,爲都督、扬州刺史。三年,进位 司徒。和帝西台建,以爲侍中、司空。

  梁武平建邺,宣德太后令以宝义爲太尉、领司徒,诏云: “不言之化,形于自远。”时人皆云此实录也。 梁受禅,封谢沐公。寻封巴陵郡王,奉齐后。天监中薨。

  江夏王宝玄字智深,明帝第三子也。建武元年,封江夏郡 王。东昏即位,爲都督、南徐兖二州刺史。

  宝玄娶尚书令徐孝嗣女爲妃,孝嗣被诛离绝,东昏送少姬 二人与之。宝玄恨望有异计。

  明年,崔慧景举兵,还至广陵,遣使奉宝玄爲主,宝玄斩 其使,因是发将吏防城。

  慧景将度江,宝玄密与相应,开门纳慧景,乘八扛舆,手 执绛麾幡,随慧景至都,百姓多往投集。慧景败,收得朝野投 宝玄及慧景军名,东昏令烧之,曰:“江夏尚尔,岂复可罪馀 人。”

  宝玄逃奔,数日乃出,帝召入后堂,以步鄣裹之,令群小 数十人鸣鼓角驰绕其外,遣人谓曰:“汝近围我亦如此。”少 日乃杀之。

  庐陵王宝源字智泉,明帝第五子也。建武元年封。和帝即 位,爲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兴二年薨。

  鄱阳王宝寅字智亮,明帝第六子也。建武初,封建安郡王。 东昏即位,爲都督、郢州刺史。永元三年,爲车骑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镇石头。其秋,雍州刺史张欣泰等谋起事于新亭, 杀台内诸主帅。难作之日,前南谯太守王灵秀奔往石头,帅城 内将吏,去车脚,载宝寅向台城,百姓数千人皆空手随后。至 杜姥宅,日已欲暗,城门闭,城上人射之,衆弃宝寅走。

  宝寅逃亡三日,戎服诣草市尉,尉驰以啓帝,帝迎入宫, 问之。宝寅涕泣称制不自由,帝笑,乃复爵位。宣德太后临朝, 改封宝寅鄱阳王。中兴二年,谋反奔魏。

  邵陵王宝修字智宣,明帝第九子也。建武元年,封南平郡 王,二年改封。中兴二年谋反,宣德太后令赐死。

  晋熙王宝嵩字智靖,明帝第十子也。中兴元年,和帝以爲 中书令。二年诛。 桂阳王宝贞,明帝第十一子也。中兴二年诛。

  论曰:守器之重,邦家所冯,观文惠之在东储,固已有亏 令德,向令负荷斯集,犹当及于祸败,况先期夙陨,愆失已彰。 而武帝不以择贤,传之昏孽,推此而论,有冥数矣。子良物望 所集,失在儒雅,当断不断,以及于灾,非止自致丧亡,乃至 宗祀覆灭,哀哉!夫帝王子弟,生长尊贵,情僞之事,不经耳 目,虽卓尔天悟,自得怀抱,孤寡爲识,所陋犹多。齐氏诸王, 并幼践方岳,故辅以上佐,简自帝心,劳旧左右,用爲主帅, 州国府第,先令后行。饮食游居,动应闻啓,端拱守禄,遵承 法度,张弛之要,莫敢厝言。行事执其权,典签掣其肘,处地 虽重,行止莫由。威不在身,恩未接下,仓卒一朝,事难总集, 望其释位扶危,不可得矣。路温舒云:“秦有十失,其一尚存。” 斯宋氏之馀风,及在齐而弥弊 。宝玄亲兼一体,欣受家殃, 曾不知执柯所指,跗萼相从而败。以此而图万事,未知其髣佛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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